032 最亲近的人
032 最亲近的人
街上人潮汹涌，车流不息。夕阳余晖洒在楼宇间，将街上行人影子拉长。 谢渝汐悄悄跟在谢云尝身后。 他走得不快，步履闲散，双手插兜，偶尔低头回复手机信息。 谢渝汐不敢靠太近，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和来往人流，亦步亦趋地跟着。 眼见谢云尝在公交站台短暂停留后，踏上一辆进站的公交车，她心里咯噔一下。 同一辆车是不敢上的，只怕立刻就会被发现。她目光扫过街边，恰好一辆空载出租车驶来，不及细想便伸手拦下，拉开车门钻入，让司机跟着前面的公交。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没多问，利落地跟了上去。 车子汇入晚高峰拥堵的车流，谢渝汐盯着前方那抹红色尾灯，手心不自觉沁出薄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着她，混合着探究与不安。 车一路向东，驶出熟悉的老城区，路边风景渐变得陌生。高楼和车流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绿化带和开阔的马路。 又过几分钟，公交车在一个站台停下，远远看见谢云尝下了车。谢渝汐便同时付钱下车，跟着他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拐过几个路口，一片规划整齐的别墅区出现在眼前，门柱旁镶嵌着鎏金的三个大字。 御景湾。 谢渝汐默念着这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 她皱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家长会那天，哥哥在校门口拒绝许穆的顺风车时，曾说对方的家就住在这里。 难道他是来找许穆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且不说这个时间许穆应该还在学校，单看哥哥平日对许穆的态度，也不太可能主动上门拜访。 唯一的可能，是哥哥经常来这里，无意间撞见过许穆，才知道他住这儿。 那他今天来，是找谁的？ 她来不及细想，见谢云尝已走进大门，连忙压低脑袋，快步跟了上去。 刚走到门岗旁，就被穿着制服的门卫拦了下来。 “小姑娘，你是哪栋的？看着面生啊。”门卫上下打量着她。 谢渝汐一怔，脑子飞快运转，指着方才谢云尝消失的方向：“我来找我哥，他刚刚进去了，就在前面。” “哦，你是那孩子的meimei啊，那登记一下进去吧。”门卫递过来一个来访登记簿。 谢渝汐道了声谢，拿起笔翻开登记本，上一个名字便是谢云尝的签名，旁边写着到访地址：C区3号楼。 她匆匆写下自己名字，合上本子，询问门卫位置后，便朝着C区方向走去。 别墅区环境清幽静谧，路边栽着整齐的香樟树，一栋栋独栋洋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外墙是雅致的米白色，带着独立的庭院和露台，和她住的老旧小区截然不同。 既已知道具体地址，便不需要跟太近，横竖也进不去别人家里，她放慢脚步，边走边拿出手机，忍不住和鸽子提及此事。 【鸽子】：我靠！ 你哥已经跟对方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吗？妈耶 你可能马上就要有嫂子了。 【鱼夕】：胡说什么？我不信。 【鸽子】：不然呢？他一个高中生，没事跑去富人住的别墅区干嘛？ 肯定是去私会某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了呗。 【鱼夕】：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实哪遇得到那么多豪门千金？ 【鸽子】：追你的那位不就是现成的吗？只不过人家是豪门阔少 【鱼夕】：……我还是觉得你太夸张了。 【鸽子】：这很难说哦。 你也说你哥长得帅成绩又好， 被有钱人家小姐相中不是很正常？ 谢渝汐余光掠过周围贵气奢华的别墅，心里底气愈发不足，还是硬着头皮回复： 【鱼夕】：他不是那样的人。 【鸽子】：你们都分开多久了？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你哥吗 【鱼夕】：…… 不了解。 【鸽子】：起码你哥眼光不差，找了个有钱的，你也能跟着沾点好。 不如考虑一下那位阔少呗，人家对你不是挺好的嘛？ 家里又有钱，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呢？ 【鱼夕】：……你别说了。 她烦乱地摁灭屏幕，将手机收回口袋，努力忽略脑中的扰人思绪。 心思恍惚间，她盯着脚下，视线还未转向前方，下一秒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具身影。 谢渝汐踉跄后退一步，下意识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目光所及，是熟悉的羽绒服下摆，白色板鞋，还有那双素净修长的手。 谢渝汐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呼吸滞了一拍。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平静的黑眸。 谢云尝就站在她面前，不知是何时出现，又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正垂眸看着她，眼神带着探寻和审视。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哥。”她声音干涩得几乎不成调。 “你怎么来这里？” 他开口问。 谢渝汐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脑中一片空白，凭着本能扯谎：“……我来找个朋友。” “朋友？”谢云尝往前走近了一步，距离瞬间拉近，属于他的气息清晰地萦绕开来。 “什么朋友？” 他语气淡然无波，压迫感却无声蔓延。 谢渝汐下意识攥紧衣角，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着往后退。 身后不远处是一面爬满青藤的花墙，退无可退，她只能停下脚步，后背贴上微凉的墙面。 谢云尝又走近了些，指尖轻点她下颌，迫使她抬头，不得不直视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你学前班玩得好的蒋晓薇，去年搬去外地念书。” “小学时和你关系最好的陈悦，家住西街，不在这里。” “你现在来往最多的是你同桌，没记错的话她是住校生，今天也不是周五。” 他不疾不徐地将她身边关系好的人名都念个遍。 谢渝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小时候的玩伴他都认识，记得也正常。 可现在的同桌……她根本没跟他提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 谢云尝注视着她慌乱的眼眸，平缓的语调微微上扬，“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告诉我一下，嗯？”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甚至带着哄劝意味。 眼睛漆黑无波，沉静的目光却仿佛将她从里到外都看透。 谢渝汐只觉得脊背发麻，不禁咽了咽喉咙。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审视的视线，须臾后反问：“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呢？” 谢云尝：“你跟着我过来的，对吗？” “……” 他看着眼前沉默低头的少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知道我去哪儿，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谢渝汐把头埋得更低，手指抠着花墙缝隙，声音细若蚊蚋：“……我不知道要怎么问。” 问他去哪里，去干嘛，去找谁？ 这些话，她问不出口。 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谢云尝看着她低垂的头顶，眉梢轻轻蹙起。 他无法理解。 他们是兄妹，血脉相连，本该亲密无间，无所不言，自小如此。 为什么现在的她，在他面前总是这般谨慎小心。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顾虑什么？ 见她不再回应，他换了个问题：“为什么在意我去哪里？” “……我有说过我在意吗？”她小声反驳，声音闷闷的。 “谢渝汐。” 谢云尝轻唤她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话音未落，他微微俯身，隔着外套握住她的肩膀。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温热气息拂过额角，谢渝汐身子僵住了。 “我是你哥，是你最应该亲近的人，不是别人。”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眼神里满是认真，“能不能多信任我，依赖我一点？” “有心事大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不能问的？”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衣袖，似在安抚，劝导。 谢渝汐怔在原地。 手臂上传来的清晰触感，与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将她惶惑的心轻轻拢住。 是啊，他们是兄妹。 她却因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刻意疏离他，抗拒他的接近。 实则心里在意得要死。 既不淡定，也不坦诚，她总是这么别扭。 她咬着下唇，指尖掐着掌心，过了好几秒，才抬眼望向他。 “哥，你会谈恋爱吗？” 谢云尝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后不假思索回答：“不会。” “永远都不会吗？”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异常执着。 谢云尝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眼里的无措和困惑，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的meimei没有安全感。 她害怕他会离开她，把原本属于她的关注和爱护，分给另一个人。 他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格外认真：“至少高中阶段不会。” “你是我meimei，我们是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你，护你。” “就算以后各自有了伴侣，这种关系也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你大可以放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头顶。 半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但你现在还不能谈恋爱，高考前都不行，知道没有？” “啊？” 谢渝汐懵了一瞬，完全没料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 在谢云尝眼里，她这反应像是被说中心事，真有了那心思。 他眸光冷了下去：“就算真的要谈，也要带来给我看了再决定。” “ 哦。” 谢渝汐垂眸，心里五味杂陈。 哥哥的爱纯粹而坦荡，而她的那些心思，在这份纯粹面前，显得卑劣不堪。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涌上心头，几乎喘不过气。 恰在此时，谢云尝忽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 他的掌心温热，指骨分明，牢牢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谢渝汐一怔，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抬头看向他：“你要干嘛？” “既然都跟到这里来了，不如直接带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