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野犬和家养犬

    水无月起初在马德里学西语，从老师口中得知，班级中有位同样是从日本来的学生。

    理所当然的，她认识了糸师冴。对方实际年龄只比她年长两岁，却完全不像同龄人。

    一点都不活泼可爱，是水无月对他的评价。

    在马德里待了两年，和糸师冴也没有多少深刻回忆，只是一起学习的同桌而已。

    水无月原本就是旁听生，离开那天她才终于第一次，出于私心和糸师冴搭话，并送给他一条围巾：“冴君，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其实也不一定是真的想再见，毕竟糸师冴只是个不爱说话的讨厌鬼，水无月却冥冥之中感觉不会再遇到这种暗戳戳纵容自己的好同桌了。

    不然她才不会专门跟他告别，还送告别礼物。

    再后来，水无月跟着小姨搬去了圣地亚哥，一晃眼几年过去，某天她趴在阳台看海时，看见了熟悉的后脑勺，糸师冴坐在围栏上望着头顶飞来飞去的海鸥。

    彼时的水无月已经能意识到，就算平时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糸师冴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比如准许自己在互相批改作业时，往他的作业本上画樱桃小丸子；又比如每天早晨被推到自己桌子上的那瓶牛奶——可惜水无月讨厌喝牛奶，一度以为这是糸师冴在挑衅她。

    圣地亚哥是信仰与希望交织而成的城市。

    重逢来得突然，水无月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去找他，于是每天她都趴在阳台等待，直到某一天，熟悉的地方没有出现糸师冴的身影。

    那一整晚，水无月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想，或许糸师冴已经走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匆匆出门，在海边漫无目的地走，最后停在糸师冴常待的栏杆位置，学着他坐上去，海鸥落在她身边为了讨食而叫个不停。

    于是水无月拿出面包，撕成块递到海鸥面前，却被海鸥抢走了手里更大的那片。

    其他海鸥一哄而起，大叫着在空中彼此追逐。

    上帝赐予鸟类坚不可摧的羽翼，用以征服遥不可及的天空，和暴风雨。

    ——“水无月。”

    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男生过了一定阶段，抽条长得很快，声线也逐渐褪去稚嫩，只是语气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水无月惊讶地回头看他，手里的面包碎再一次被路过的海鸥抢走，她吓了一跳，重心不稳朝前跌去，却在失衡的瞬间就被拦腰抱住。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攀附在糸师冴肩上，直到她重新站稳：“冴君，好久不见。”

    糸师冴没回答她的话，抬眼看向飞远的海鸥，面无表情地说：“下周我就要回马德里了。”

    “嗯？”水无月低头将鬓发别到耳后，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快回日本了。”

    一阵海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吹乱对方的头发，水无月看见糸师冴那双没有太多情绪的漂亮眼睛，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很想家，所以决定回去完成学业。”

    糸师冴点头：“我会加入RE·AL。”

    位于马德里的世界第一的足球俱乐部。

    水无月也学着他点头，相对无言，只是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变得红彤彤，即使她也不明白此刻纠结的心情是从何而来。

    “不用因为我而想着改变自己的选择。”糸师冴双手搭在栏杆上，风把他的刘海吹得四散，“分别后能再见的人始终会再见。”

    ……

    糸师凛能看出来，水无月在讲述自己和糸师冴共同回忆的时候，露出了一种非常温柔的神情，这让他觉得很糟糕。

    水无月和糸师冴彼此认识这件事，是他从糸师冴寄回家的信件中得知的，寥寥几笔带过的名字，却让糸师凛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糸师冴是可以为了追逐自己梦想连和亲弟弟的梦想都放弃的性格，竟然会在信里提及与足球无关的人。

    水无月起身：“我要去洗澡了。”

    她打开房间门准备拿换洗的衣物，结果床上正瘫着一只巨型兔子，凪诚士郎正睡着，水无月放轻动作，拿到睡裙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时，水无月站在房间门背后，偷看到糸师凛还在客厅，凪诚士郎也还在睡觉。

    她这下是真有点犯难。糸师凛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也太可怕了，要不要出去问他接下来想做什么呢？但凪诚士郎也还在——

    这就是修罗场吧。

    水无月犹豫不决的这点时间，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热烘烘的身体，凪诚士郎掰过她的脸凑上来要接吻，湿软的嘴唇彼此摩挲着，他用极小的声音说：“别管那家伙了……”

    语气像撒娇一样，动作却相当强势，抱着水无月往床上去，将人圈在身下。

    柔软的绸缎睡裙很滑，但少女的肌肤似乎更胜一筹，乳rou填满他的指缝，凪诚士郎含着水无月的舌尖轻轻舔吮，淡淡的薄荷夹杂橘子味。

    “上午的训练结束了吗？”水无月没费劲就推开了凪诚士郎的脑袋，对方顺势埋头在她脖颈处。

    凪诚士郎含糊不清地开口：“选拔赛我输了。”

    水无月揉他的后脑勺：“需要安慰吗？”

    当然不需要，毕竟凪诚士郎已经用切实行动小小地报复了一下外面那位。

    凪诚士郎偏头亲她的脖子：“想和水无月做。”

    过于直白反而让水无月害羞地别开脸，实在招架不住凪诚士郎顶着这种无辜可怜的表情，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动静要小一点，别被发现了……”

    偏偏这个时候房间门被敲响，水无月一个激灵，动作飞快推开凪诚士郎，跑到门边才意识到门没关，只敢开道小缝和糸师凛对视，心虚都写在脸上：“糸师同学，怎么了？”

    糸师凛的视线越过水无月落在了她身后：“……”

    他的视听力很好，即使房间里的人已经刻意压低了对话的音量，昏暗的环境里那头白发依旧显眼，于是鬼使神差的，他起身过来敲响了门。

    看见水无月顶着红扑扑的脸过来，糸师凛忽然有了将坏事做到底的念头：“就这么无视我，是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吗？”

    水无月怔愣了一瞬，接着就被拉出房间，门被“砰”的一声合上。

    糸师凛刘海很长，即使拥有跟糸师冴相似度高达90%的脸，却很明显能从眉眼看出迥异的性格，例如这种像家养犬争夺主权的神情，出现在糸师凛脸上就毫无违和感。